第一一八五章 阿满,你还恨我吗

橙子澄澄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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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柳玉笙想想,他对她说过的话,确实不曾食言过。

    只是她相信他是一回事,还是很难控制自己心头的担忧。

    “我总觉得皇太后表现太过平静了。”

    风青柏轻叹,“在皇室,这样的表现才正常,尤其是皇太后本就性子要强,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。太后,有太后的自尊。”

    听他这么一说,好像确实是。

    皇太后性子要强,而且别扭,的确很少在他们面前显露出真实的情绪。

    不管开心也好,不开心也好,都是别别扭扭的。

    但是无论如何,她希望皇太后能挺过这一遭。

    “南陵援军现在还没到西北吧?信报上可有说那边是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“西凉兵败如山倒,西凉兵将被困在漠城里无计可施,又不能出来应战,只能苦苦支撑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占着地利呢,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?”

    “一来西凉军士气溃散,二来,东越那边的援军已经到了,跟我朝士兵一道堵在漠城外,他们敢迎战,就是一打二的局面,那西凉只有等着灭亡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风青柏侧眸,“你觉得东越派出援军,真的只是援手那么简单?闫容谨既然能成为一国之君,就不会是个守规矩的谦谦君子,你以为他对西凉没想法?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但凡有机会,他会侵占西凉?”

    “没有哪个皇帝会嫌自己国土太大。”

    柳玉笙明白了,“这下巴念有得头痛了。”

    “咎由自取。”风青柏翘唇,下一句是,“现世报。”

    柳玉笙木脸,男人这是嘲笑巴念心大,以前伸暗手在各国搅弄风云,现在被各国盯上,可不就是现世报吗?

    没把各国弄到国力倒退让西凉脱颖而出,反而成了各国想要瓜分的对象,她猜巴念现在一定焦头烂额。

    “对了,”想到这里柳玉笙又想起一件事来,“西凉皇帝的陈情书已经到了吧,你怎么回应的?”

    “到了,不予理会。”风青柏长眸流动凉意,“一封为自己鸣无辜的信,一句不知情就想把事情翻篇。我南陵朝损了个战神,谁来赔?”

    西北边境本无战事。

    私自调兵出城的是西凉守边大将,主动挑起战事踩过界的也是西凉大将,从头到尾南陵都处于被动,及后展开正当反击。

    最后南陵大将军死在战场。

    那是南陵战神,南陵百姓的信仰。

    事情发生了,不是西凉皇帝一句不知情就能揭过去的。

    西凉,必要为此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否则,南陵百姓第一个不答应!

    战神殇,举国哀痛。

    巴豆红豆的生辰没有操办,第二日穿着素衣入宫,绕在皇太后膝前,慢慢行在御花园汉白玉宫径。

    四月,百花竞相开放,花团锦簇,花香扑鼻。

    清晨暖阳撒落,在御花园铺上一层柔和金光。

    整个花园美极。

    只是,行走在其间的人却有些安静。

    便是懵懂不知事的两个小娃儿,今日也比平时安静许多,似受了周围氛围的影响。

    懂事得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“今儿,皇奶奶带你们认一认这御花园里的百花,两岁了,鸟鞥记事喽。”牵着小娃儿走在前头,皇太后嘴角有柔和笑意,当真每走到一处花坛前,便会跟俩娃儿细说花儿品种跟来历。

    “这是君子兰,是当初皇奶奶入宫的时候别国进贡的,到现在,花龄有四十多年咯,很是珍贵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十八学士,茶花的一种,以花瓣排列十八轮得名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白玉兰,整个御花园里,除了桂花,花香最馥郁的就是它了。”

    行经之处,皇太后把所有花卉都跟两豆儿说了一遍,当间还招呼柳玉笙上前一道听。

    这些花卉里很多是有大年头的,皇太后见证着它们的生长,而它们见证着皇室的变迁。

    一上午时间,皇太后足迹行遍整个花园,两豆儿最后累了,由风青柏跟风墨晗分别抱着。

    谁都没有催促皇太后回殿歇息。

    她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,用人生最后的时光,缅怀过往。

    午时,众人在养心殿用了午膳。

    随后皇太后说乏了,这天没让几人留到下傍晚,就把他们打发走了。

    柳玉笙本不想离开,只是见着皇太后确实满身疲惫,那种疲惫由心而生,不忍在这种时候打扰。

    太后累了。

    众人走后,皇太后便回内室躺下了,一觉,睡到天边升起晚霞。

    坐在内室床边,看着天际那一大片绚烂的紫金色彩,皇太后脸上浮出浅浅笑意。

    霞光打在她脸上,似两颊生出红绯,竟像少女带着一抹娇羞。

    “嬷嬷,去御膳房传膳吧,哀家饿了,今天哀家想吃水晶肘子,就是杏花村里莽妇做的那种,让御厨将酱熬香一些。另外,备壶清酒吧,哀家,还没给那老家伙践行呢。”

    老嬷嬷交叠的双手紧了紧,慢了一拍才福身,“是,老奴这就下去吩咐。”

    “秦亦,你去一趟南陵王府,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南陵王。务必亲自交给他。”

    青年从角落现身,上前接过老妇人递出的信件,深深看了她一眼,点头消失。

    待身边两人都离开后,皇太后又将殿内奴才都遣走了,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,铺展在面前,看着上面一字一句,坐着,安静的,眼泪纷飞。

    ——阿满,这大概是我这辈子,唯一一次比你先行一步。以往我总想着你能到我身边来,现在我却想着,你迟点再来,或者永远不来。

    ——阿满,你还……恨我吗。

    一页纸,短短两三行。

    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极力的克制跟隐忍,又每一字每一句,流露着让人心颤的情挚。

    养心殿里藏了杏花酒,酒液撒上衣衫,带着股沁凉。闻着浓郁酒香,皇太后抬眸看天际颜色愈浓的晚霞。

    哭着笑着,像个疯子。

    她还恨他吗?早就不恨了。

    “我活着,是因为你在。我想活下去,是因为你还在。你既不在了,我还能跟谁犟呢?傻子啊……”

    惠景帝十六年四月十二日酉时末,养心殿大火,皇太后,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