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深谈

兜兜麽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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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三十四章深谈

    人渣!

    经此一事,肖劲在江楚楚心中彻彻底底与人渣划等号。

    她不得已加入失恋大军,灰心承认失败,坦然面对人生。

    但无论江太太如何疾言厉色,责令她出门交际,她都一心一意将自己锁死在房间,再一次拿起读书武器弥补失恋伤痕。

    从前是认真努力用功,现在是头悬梁锥刺股,大彻大悟。

    江安安来敲门时她正闭着眼背诵林肯演讲词,想象一八六二年全美内战,北方美利坚合众国面临重重考验,要统一、自由、平等还有战争永恒不变的主体——金钱与权力。

    江安安在适当时候敲醒她的狂野臆想。

    楚楚去开门,迎进来端着牛奶与曲奇饼的江安安。

    “拜托,午夜十二点半还在背书,你立志要考全市第一?”

    楚楚让到书桌旁,找过来一只软木椅,与她对坐,“下个月举办朗诵会,ms.张将我顶上去,我别无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大忙人。”江安安把牛奶送到她手边,“趁热,喝完好睡觉。”

    “牛奶配曲奇,你想害我胖成肥肥呀?”

    “你瘦得两眼外凸,我都恨不得塞给你两碗肥油。”

    楚楚伸手摸了摸面颊,纳闷,“不会呀,我怎么没发觉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然没发觉。”江安安翻个白眼,恨铁不成钢,“你满脑袋只剩下肖劲,连对自己都不用心。”

    “乱讲,我明明在努力读书。”

    “你从前也用功,但不至于背书背到凌晨三点,我同妈咪都认为你吃错药。”

    楚楚高声反驳,“我立志报考南大,因此发奋读书,难道这也有错?”

    江安安讲出千古名句,“女孩子不用那么拼,嫁给程嘉瑞,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外工作?你从头到脚只属于他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楚楚咬了咬下唇,对未来人生坚定不移,“不论你们怎么安排,我有我自己的路,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。”

    她发誓决不让程嘉瑞主导她。

    江安安轻笑,“那第一步先从拒绝零用钱开始。”拍一拍妹妹仔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,她起身向外,“你收收心,反正结局都是要分手,现在讲清楚分干净不是正好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样样事都猜得到?”

    “毕竟我是你阿姐,且谈过三百次恋爱,分析你这类恋爱傻瓜当然绰绰有余。”

    楚楚显然不服,“只会讲我,你自己同画家两个怎么算?”

    “我有我主张,哪一天我同他私奔到北极,你也不要惊讶。”

    “嘁,我不信。”

    “随便你,早点睡,书呆子。”

    夜间谈话结束,楚楚抵不住好奇,跑到穿衣镜前观察自己,左右照前后比,越是看越是应证江安安的话,她自己捏一把脸颊,对于上短时间内流失的脂肪充满惋惜,“好像真的瘦很多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她与肖劲几乎天天见面,又几乎一个字不说,像苏联与美国,冷战正酣。

    但这何尝不是折磨?对她是,对肖劲同样也是。

    她躺回大床,瘫软无力,一双眼直直望向天花板,“我这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……”

    到底遇到肖劲,是缘还是劫?

    即便最痛苦时回想,仍是快乐大过忧伤。

    你得承认,无论时代如何转变,里头个个少女都是乐天派。

    但低落的情绪横向蔓延,连18d都被感染,整日浮浮沉沉没精打采。

    肖劲临时给它加餐它都不理,直到他问:“你是不是太寂寞?”

    18d鼓着两只大眼,吐一口水泡,咕咚,从水底漂到水面,类似某种神迹。

    “再买一只母金鱼陪你?”

    咕咚——

    又一个泡沫上涌,坦露它急迫心事。

    但肖劲说:“不可以,我们讲好一起单身。”

    他不谈恋爱也不许它找配偶,死扑街,谁像他一样冥顽不灵?它作为一条鱼还是要繁衍后代的呀。

    霸道无耻的主人,气死鱼!

    它连续吐泡,气得要撞壁自杀。

    卧室的门虚掩,蒋琬端一碗糖水送到他房间,“天气热,晚上吃一点糖水再睡。”

    他说好,谢谢,礼貌又客气。

    应当要送客,但蒋琬不肯走。

    她今晚下班早,来得及重新化妆、穿衣,松松垮垮大衬衫挂在肩上,衣摆尽头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腿,慵懒又妩媚,她不信他不中招。

    “最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,工作很忙吗?还是大姐的身体又出问题?”

    “不是,都很好。”还是老样子,端着一碗糖水又不动手,两只眼盯住碗口,一动不动——当代柳下惠。

    无奈女人就爱他这副样子,明明有资本做情场浪子,偏偏一副死脑筋,洁身自好。

    她当然祈盼做他唯一动心的那一位。

    “我们两个认识十几年,你有话不能对我讲?”

    肖劲低头喝一口糖水,仍是说:“马马虎虎,每天都没区别。”

    他不肯说,她作为女人已“懂事”,绝不追根究底,反之适当调整话题,作为女朋友或妻子,蒋琬应当得满分。

    “上次多谢你,不是你进进出出照顾,我阿姐同茵茵怎么挪得动我?事到临头才明白,平常无论多坚强多自我,重要时候还是需要有个男人在身边……”余下的话不必说,要懂得留白,这又是“懂事”女人的另一招。

    但已经讲得这样直白,他怎么会不懂?

    就怕他不想懂。

    “莱利不错。”肖劲答。

    莱利是她同事,长得瘦高好似一根杆,人又小气,样样都不如他。

    但其实他又有哪里好?不过是因为她中意他,便事事处处都偏心。

    绕来绕去没耐心,蒋琬决定把一切挑明,快刀斩乱麻。

    “这么多年,我不信你看不明白。”她将长发拨到右肩,慵懒大卷发舒展开,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,剩下一双丹凤眼,牢牢盯住肖劲,“我对你的心早已经超过友谊,肖劲,你为什么不肯多看一眼?”

    肖劲放下碗,双唇紧抿,拒绝的话也同样直白,“我们两个没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我配不上你?还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爱上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晴天霹雳,她原以为他至多讲他承担不起,那接下来她说生活再苦都都一起扛,情真意切,一定能够触动他。

    谁知道是这样,她几乎听到背后轰隆隆雷声炸响,震得她耳鸣眼花。

    她不甘心,抛弃一贯的隐忍,决心要追问到底,“是谁?我们两个同住一间屋,我根本……肖劲,你告诉我她是谁?”

    她多年恋情付诸一炬,都因有个程咬金半路杀出,她怎么能不恨呢?全然将自己摆在肖太太的位置上,质问出轨的丈夫。

    肖劲说:“是谁都不重要,我跟她也没可能。”

    所以说呢?

    她静下心,又多一丝希望。

    然而他很快否决,“但我也不会再爱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蒋琬的心被他一高一低提上抛下,很快就要全线崩塌,至少她还藏着泪,哽咽忍耐,深呼吸之后才开口,“现在讲这种话未免太早,未来还有多少年?你不可能不结婚。”

    肖劲闷声说:“小琬,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,很多时候我都有这类感觉,就像我离开家乘飞机去巴黎,在机场跟我妈道别,当时我就猜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。现在也一样,除了她,我再也不会有心去爱任何人。”

    空气里漂游着决绝的气息,他的话成为一把锋利的刀,一刀刀将她凌迟。

    他们的爱情磅礴伟大,那她呢?她爱他绝不亚于任何人。

    蒋琬抹一把泪,艰涩道:“既然这样爱她,为什么不大胆去表白?”

    “她已经先我一步表白。”他无奈。

    “那你们早应该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他似乎是笑,那么轻,那么淡,却凝结了无数层层叠叠难以分辨的愁绪。

    肖劲说:“一段情最开始并不是快乐,而是自卑,很可笑,小琬,我害怕自己没有她想象中好,更清楚现实差距能把所有感情都消耗完,所以……不如不要开始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怜她,也可怜我自己。”她心中五味杂陈,乱如麻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受到惩罚。”

    是上帝在折磨他,将他的心挖空,每一日都是行尸走肉,每一刻都是下坠下坠再下坠,于无底洞中寻找救赎。

    他与蒋琬交谈至深夜,最终结局是她哭红眼,他抽完一整包万宝路香烟。

    屋子里弥漫着绝望的灰色,蒋琬终止一段延续十年的单恋,而肖劲坦白一曲失败人生。

    人人都在红尘中受过,谁又真正轻松?

    到头来得过且过,爱过,不曾忘过。